时间是一种幻觉

简单谈一谈对时间这一观念的看法，不成体系的发散的片面的看法。

引子

时间是什么，我个人惯常的思维，总是尝试以科学的角度思考，或者也说以一种朴素唯物主义来思考，甚至具体的，以牛顿/康德的绝对时空观来思考。当然，狭义相对论将时间视为“变量”，对不同观测者而言不同了；接着，广义相对论将时空（和引力）视为几何结构。过去的物理洞见下，时空是一个舞台， 物理现象发生在这个舞台上。而现在，时空也成为表演的一部分。

那么舞台在哪里呢？抑或，根本没有这样的舞台？这样的物理认识，又如何影响我们对时间的认知、体验，乃至影响我们存在的方式呢？

自读研究生以来，我惯常的思维方式发生了一些转变，或者说扩充，或者说是“范式转变”；总之，现在有类似“元认识论”的角度来思考这一话题。（参考 这篇博客）
显然科学上的知识会影响哲学思想，例如康德认为（免责声明，并没有系统学习过康德哲学，如果理解错误欢迎指正）人有先天的时空的知性能力，这显然继承自扭动的绝对时空观。（顺便一提，我个人不认为这种知性能力，即使有，是先天的。）牛顿的经典力学也显然影响了后来拉普拉斯式的机械决定论。相对的，也可以在实证主义或科学实在论之外的叙事下考察这些理论，尤其是从人类世纪体内言和认知的角度（虽然同样没有系统读过柏格森，但是我想他关于时间的“绵延”概念是我所说的之外的叙事）。在这个意义下，相对论与经典力学关于时间的理论并不有显著区别。

科学叙事外的熵增

这篇博客里主要想谈一谈熵增定律。诺特作为一位数学家，指出每一条对称性推出一条守恒律。这是抽象的数学理论，但是有具体的物理实在的应用：平移对称性推出动量守恒律，旋转对称性推出角动量守恒律，时间反演对称性推出能量守恒律。注意第三条：设想无阻力无能量耗散台球桌，一个球击中另一个球（回忆高中物理，动量交换），此过程倒放也是合理的过程。虽然这个模型/例子是经典物理的（并且以$F=ma$中作用力为“第一因”），但诺特的结果也可以应用于非经典的物理模型（例如哈密顿力学以能量为第一因——这个同样是随便口嗨的，我不会哈密顿力学）。在这个故事里，熵增定律是对牛顿式机械决定论的巨大挑战。同样想象台球桌，从开球前的秩序到第一杆后的混乱，是常见的，但是从混乱到秩序则是不寻常的。让我尝试强调这一点：这对人类来说是不寻常的，开球一杆的反演在物理上是合理的，但是对人类认识来说是不寻常的。熵增是显著与时间相关的“不可逆”过程，或者说，时间与这条定律有显著的正相关（不是因果关系，而是相关关系）。

接下来谈谈对这条定律的认识。从科学实在论角度，或者朴素唯物主义立场，显然这只是个未解之谜，或者另一个“范式革命”的candidate而已。但是如果从人类经验来说呢？人们对时间的体验，或人类记忆的时间之矢，与熵增所给出的时间之矢，是一致的。但这并不证明，时间本身是有方向的，或时间本身的方向与前述方向一直。回忆相对论，把时间维度与空间维度放在一起，但并不地位相同（只需考察闵可夫斯基时空的黎曼度量）。但如果更激进一点，将它们的地位差异抹除呢？这里并不是指在物理实在的数学模型里抹除差异，而是说在人类认识概念里将关于物理实在的概念的差异抹除。假如物理实在中的时间维度根本没有真正的前后之分，人对时间的体验只是熵的不对称性的直接结果呢？如果时间（的前后之别）只是一种幻觉，或者说不是一种物理实在而只是体验，也即人类知性对记忆的加工产生的幻觉呢？

自由意志与人类尊严

倘若时间是一种幻觉，倘若那只是知性的意见而非真理（在巴门尼德的语境下——同样，我没读过，并又在不负责任的引用），倘若世界并不在时间之矢下前景，相反，世界从古至今乃至未来热寂都是固有静止存在的，而人类记忆（这里有意混淆记忆与思想）在某一方向上持续变化？

那么在这样的认知下，必然要面临人类的自由意志的问题，因为它似乎复活了某种决定论。乍一看有点像电影《信条》那种挑战，实则不然。《信条》式的时空观对自由意志的挑战，是“当人知道未来/过去已经发生某事后能否改变”。而前述时空观则是对自由意志这整个问题的否定（哲学史上一言不合就掀桌否定问题的例子比比皆是），它否定了已经这一概念。或者说，人的自由意志并不被损害，只是不像通常认识的那样运作：人的自由意志决定了过去、现在和未来的一切（这里过去、现在和未来都是被否定了的概念）。这种认知与尼采的永恒轮回概念有关，我还没想清楚怎么陈述，但先提及一下。

结语

时间并不存在，人（的记忆与思想），通过自由意志的方式，沿熵增的方向经验世界。一切是注定的，但依赖自由意志来决定。过去、现在、未来的区分是一种幻觉，它们作为整体而存在——或不存在。
然而在这样的时空观下，我们该如何生活/生存呢？生活就是问题叠着问题，解决不了也没有办法。

后记

这一篇灵感的起源可能是从电影《爱在日落黄昏时》，在电影开头男主讲述新书构想：“时间是一个谎言”。还让我想起马尔克斯的《霍乱时期的爱情》，虽然整体以阿里萨的时间线推进，但片段里自由地在各个人物的时间线上跳跃。

Tip

或许我去思考这样的时空观，只是为了让我自己相信，我与我的过去始终共在。曾经拥有，天荒地老。